深圳，某游戲外包公司，8樓落地窗邊夕陽正好。余光一瞟，BoBo瞧見斜對面的小凡一個鯉魚打挺，從座位上站起來活動筋骨。無須看表，BoBo知道此刻的時間大概是下午5點55分，最多不超過10分鐘，小凡的身影就會準點從電梯間消失。身為小凡的直屬領導，BoBo曾數(shù)次發(fā)出質疑：為什么你下班這么早，工作都按時完成了沒？而小凡則一面甩出手上的工作成果，一面小聲嘟囔：到點不下班干嘛？擱這兒白打工吶？在許多95后眼中，在職場里徹底躺平，在生活里支棱起來，已成為他們捍衛(wèi)個人領地的最后倔強。一位初入游戲行業(yè)的畢業(yè)生告訴陀螺，現(xiàn)在社會卷得這么厲害，年輕人很可能一頭扎進去什么都卷不出來，到頭來生活工作兩頭都丟了。權衡利弊后，不如選擇躺著混。如同2017年那場曾席卷一線城市的「喪文化」浪潮一般，2021年伊始，越來越多年輕人身體力行，投身躺平隊伍，誓要與他們**的「資產階級」抗爭到底。這是場屬于全體打工人的戰(zhàn)爭，而身在職場的人心里早已門兒清：這場戰(zhàn)爭，不可避免。毋庸置疑，躺平的底色是被打工人痛罵、憎惡，卻又莫可奈何的「內卷」和「996」。偏激一點的人，則認為是資本擄走了他們的勞動果實，辛苦創(chuàng)造的剩余價值被榨得一點兒不剩，更有甚者，將資本視為原罪，但凡與資本有瓜葛者便難逃「吊路燈」的咒罵與指控。面對躺平大潮，一些大佬看不下去了。網易CEO丁磊在一次有道精品課上表示：對我來說，給我100個億，我也不會躺平，還是要折騰一些事情的。然而在一些95后看來，這么說的大佬多半站著說話不腰疼。某中型游戲公司的程序剛哥甚至當著陀螺的面，義憤填膺地把清華教授、俞敏洪等人的話拉出來挨個痛斥，「大佬可能會說起他們那個年代的艱辛，又說我們身處于多么好的時代。但年輕人還是會覺得這就是一個身居高位的人用高姿態(tài)說話，說難聽點跟割韭菜差不多——他們永遠不可能站在你的角度思考，只會叫你不要躺平，呼吁你多干點活。」
當今社會，除非你有很強的能力一路向上，否則還是盡量向大平臺靠攏。我屬于后者，所以我給自己定的人生目標就是去一家大公司當平平無奇的小職員，朝九晚六按時上下班。這就是我的終極夢想。
他甚至建立了一套職場「躺平方法論」，心甘情愿抱著鍍金的態(tài)度去大廠當一顆最小的螺絲釘：「哪怕只是混客服崗、運營崗，至少簡歷會好看一點，有在那兒工作的經歷，之后去一些外包公司、第三方公司會容易很多。即使自己沒有多強的競爭力，也可以繼續(xù)躺下去。」在打工人相繼放棄夢想的同時，一些年輕人開始拒絕去一線城市卷，寧愿去新一線或二線城市發(fā)展。一位騰訊游戲項目經理告訴陀螺，一些畢業(yè)生本來已經拿到了騰訊Offer，但考慮到深圳房價等因素，又轉投其他城市。但「后浪」的離開絲毫沒有緩解「前浪」的焦慮。上述人士表示，身邊的圈子幾乎沒有人躺平，依然非常卷。他透露，現(xiàn)在騰訊的用人標準非常高，實習生和校招生都來自清北、復旦、交大等國內頂尖院校，海歸動輒斯坦福橋。但是再往上的93、94則是相對常見的985、211；而到了85后，雙非甚至專科都有。學歷差距讓騰訊老人更不敢停下腳步，「面試層層篩選抬高入職門檻，進來的新人基本都抱著追求卓越的心態(tài)，并常年保持學習習慣?！?/strong>騰訊發(fā)行線的老Y無奈道：
周圍的人這么優(yōu)秀，你躺著就意味著別人會從你身旁超過去，所以大家不敢有絲毫懈怠。拿項目來說，想要做出成績，就一定會主動做更多的事，而只要你想做，事情是做不完的，所以才應了那句話：讓你卷的不是你老板，而是身邊的同事。這氛圍決定的。
來自廈門的游戲開發(fā)者ZZ表示，除非你的項目已經有了非常穩(wěn)定的流水，不然很難躺著賺錢。游戲行業(yè)最大的成本是人工成本，從用人單位的角度來看，讓員工加班永遠比新招一個人來得劃算。而對策劃、美術、程序等研發(fā)崗來說，躺平更是難于登天。ZZ回憶道：
平時我們基本要加班到九十點，有一次項目主策臨時有事準點下班了，結果那天制作人瘋了一樣找他，硬是把他從家里叫了回來。所以不是不想躺平，是真的躺不平——項目負責人沒走，他突然找你你怎么辦？如果你是策劃，大家有事找你，你能關機不管這事嗎？
為了找到愿意來游戲公司卷的非躺平人士，一些廠商干脆從員工入職第一天就開始篩人。ZZ透露，有些研發(fā)公司經常在新人入職的那一天就安排很多不合理的工作，「也不叫你加班，但規(guī)定要一天完成——當然了，不加班到八九點肯定完成不了。這么做的本意就是過濾掉那些不愿意加班的人。」老Y也說，實際上騰訊在面試的時候，會經常聊到價值層面的東西，如果不認可這種價值，可能壓根兒不會加入騰訊，「歸根結底是企業(yè)文化的問題。游戲公司或許不強制你加班，但默認的文化沒辦談，最終結果是要么主動走人，要么默認接受，成為其中的一員?！?/section>據(jù)老Y觀察，盡管95后對加班并不反感，但他們也不會像85后那么鉆研，一心向上。
你讓他們做的事情，他們可以非常認真負責地做好，但沒有很執(zhí)著的念頭，他們做事更多是出于自我要求和個人價值的實現(xiàn)，在能力范圍內盡力做好。而且大家好像都還蠻通透的，態(tài)度也很坦然，或許他們也知道職位上的東西并不完全由業(yè)務能力決定。
小諾告訴陀螺，他身邊許多人處于一種「躺平了，但又沒完全躺平」的狀態(tài)，「大家嘴里一邊吵著要躺平，但該加班還是加班。」而在剛哥看來，年輕人躺平與否，是一個「在你力所能及的范圍內，能否吃到紅利」的問題。如果奮斗沒有帶來收益，躺平也無可厚非。即便就此離開游戲行業(yè)問題也不大，因為現(xiàn)在年輕人選擇的成本很低。但已經有一定社會事業(yè)基礎的85后處境則完全不同。他們害怕從當前階層滑落，想要保持一定的生活水準和社會地位——在手的東西反而成了身上的包袱，讓他們不得不保持奮進的狀態(tài)。躺平一說自然無從談起。不管各路人馬如何抱怨，游戲行業(yè)有一樣東西任誰都割舍不下：收益。根據(jù)全球最大的上市咨詢公司埃森哲的調查報告，2021年全球玩家將達27億，游戲市場的價值預計達到3000億美元。而縱觀中國游戲行業(yè)20多年發(fā)展史，端游、頁游、手游等世代產生了超乎外界想象的紅利，創(chuàng)造過無數(shù)財富神話。ZZ指出，游戲有一個非?，F(xiàn)實的變現(xiàn)模式，你創(chuàng)作了一款游戲，吸引了一批玩家，玩家又在游戲里充了多少錢——這是個一目了然的商業(yè)模型，會變成實實在在的錢。更重要的是，游戲行業(yè)是一個講究輪回的行業(yè)，一直在變化，一直有機會。所以哪怕做游戲更辛苦一點，但它終歸是新興產品，還有想象空間，誰也無法預測下一個風口在哪兒。另一方面，一路狂奔的資本市場，讓許多游戲人不甘心躺平。曾有投資人告訴陀螺，如今頭條和騰訊都在跑馬圈地，只要是看得上的案例，他們的支持力度很大。因此對現(xiàn)在的中小CP來說，游戲又來到了一個黃金時代，大家都渴望一朝被頭騰看中，就此實現(xiàn)財務自由。時代的紅利同樣惠及于95后。ZZ說，很多95后已經成長為游戲公司的主力開發(fā)者，甚至有不少95后制作人開始嶄露頭角。通過努力和嘗試，游戲行業(yè)依然有大把機會。是抓住機會奮勇直前，還是面對現(xiàn)實就地躺平，對所有游戲人而言，躺與不躺是個艱難抉擇。是你的話，你會選擇「躺唄，反正錢又沒進自己口袋！」，還是建議「干啊，青春飯早點吃，難道等30歲才奮斗？」歡迎在評論區(qū)留言，讓大家聽見「內卷與躺平」時代的回音。
本文系作者：
游戲陀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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