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逛知乎的時候看到一個問題：為什么魂斗羅只有 128 KB 卻可以實現(xiàn)那么長的劇情？

其實以現(xiàn)在的標準來看，1987 年發(fā)布的《 魂斗羅 》劇情并不是很長，一共也就 8 個場景線性布置關卡，我拿出一晚上花在動森上的時間沒準就能通關。。。

但魂斗羅的 8 個關卡在當時看來也算得上是精心制作了，可它真的只有 128 KB 。

128 KB 是什么概念？這篇花幾分鐘就能看完的文章所需的流量，都是它的 10 倍以上。

而在 90 年代前后，游戲開發(fā)人員可以用這 128 KB 讓人快樂一整晚，這是咋做到的呢？

巧了。。。差評君自己是個游戲狂 + 開發(fā)者，而且每年都會參加 48 小時極限游戲開發(fā)活動。

因此這種關于游戲開發(fā)的小問題，俺還真插得上話。。。所以今天來和大家聊聊以前那些能玩挺久的老游戲是咋做得這么小的。

和現(xiàn)在動輒幾十 G 的單機游戲相比，由于早些年電子產(chǎn)品技術落后，家用機磁盤空間、顯存以及內(nèi)存捉襟見肘，開發(fā)一個效果不錯的游戲就像是在電線桿上跳舞。

因此，和現(xiàn)在的游戲開發(fā)者們相比，當時人們在空間利用率上可謂是登峰造極。

一般認知來說，游戲 = 藝術 + 技術。從技術角度上來看，「 藝術 」通過素材展現(xiàn)，「 技術 」通過代碼實現(xiàn)。

翻譯成人話，古早的 2D 游戲由貼圖 + 代碼 + 音效組成。

代碼其實一點都不占地兒，說白了就是一堆英文 + 數(shù)字 + 標點符號的文本文件。

差評君打開記事本，用臉滾鍵盤瞎敲 1000 個英文數(shù)字保存起來，這個 txt 文件也就 4KB 。

與之相比，貼圖和音效這些美術素材是當時開發(fā)者要頭疼的玩意兒。

先說說貼圖吧，在計算機里任何東西本質上都是一堆信息，一張圖要包含每個像素的顏色信息 + 像素所在的位置信息。

比如說我前一張拿來說明 1000 個字符占地 4KB 大小的示意圖，它本身其實占用了 44 KB 。

雖然 FC 時代的主流游戲素材存儲格式上和現(xiàn)在有所差別，但大致是這么個意思。

那張 44 KB 的圖尺寸是 788 * 388，而 FC 經(jīng)典游戲《 超級馬里奧兄弟 》第一關地圖所有場景尺寸加起來起碼得是那張圖尺寸的 N 倍。

而且它還有 8 個場景，每個場景又有 4 小關。

可《 超級馬里奧兄弟 》的大小只有 64 KB，比魂斗羅還小。

這時候得介紹個方法：Tile Map 。

這是個類似調色板的東西，游戲開發(fā)者把游戲里會出現(xiàn)的素材提前準備好，然后運行游戲的時候把素材拼接起來就行，這一個個素材叫 Tile ，整個素材包叫做 Tile Map 。

這樣一來，上面展示的那長長的第一關場景就不用提前搭建好再存儲了，而是你在玩的時候重復利用提前準備好的東西。

FC 版本的《 超級馬里奧兄弟 》看似有這么多關卡，其實出現(xiàn)過的東西就這么多??

其實這一點只要大家仔細觀察就能發(fā)現(xiàn)，當時的老游戲重復素材特別多，例如一開始提到的《 魂斗羅 》也不例外。

在紅白機時代的游戲，只要素材讀取好了，運行的時候用代碼告訴計算機這塊素材應該出現(xiàn)在哪個位置就行了。。。代碼占地兒小啊，寫起來不心疼！

也就是說，你小時候在電視里浴血奮戰(zhàn)的地方其實是 「 趕工 」趕出來的，只不過這個趕工運算量并不大，當時游戲幀率要求也不高，所以完全不影響體驗。 

差評君甚至見過一個極端例子：整關的 Tile 加起來才 10 個，然后剩下的都是代碼。。。

然而，用重復素材搭場景還是不能滿足貪心的老開發(fā)者，他們還有些騷操作。

咱們再看看這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場景吧。

這個場景里的云朵和草垛其實是一個玩意兒，差評君當年剛聽說這個冷知識的時候，感覺童年被敲碎了。。。你不信再仔細瞅瞅形狀和紋理，它倆除了顏色一模一樣。 

如此一來只需要在生成草垛的時候借云朵過來，加一個顏色的信息，就行了。

這讓我想起大學時代月底零花錢瀕臨透支時，只買一個菜然后問阿姨多打點湯汁澆在飯上的感覺一樣，人在資源缺少的時候能做到多摳，你永遠想像不到。 

這個手法其實也挺常見。。?；甓妨_雙人模式下的獎牌，兩個兄貴的模型，也是這么干的。

一個游戲除了畫面，還要有音效，聲色俱佳才能成為經(jīng)典，但音效這種多媒體素材也是個占地方的玩意兒。

去任天堂官方網(wǎng)站下載了《 超級馬里奧兄弟 》用 MP3 格式存儲的背景音樂，短短 1 分 21 秒你猜猜占地多少？

Super Mario Bros. medley來自差評00:0001:21

3.13 MB 。。。而 FC 版本整個游戲的大小前面也說了 —— 64 KB 。 

其實在 FC 時代的游戲里，音效存儲和現(xiàn)在很不一樣。 

現(xiàn)在的主流音樂格式其實是音頻文件，這類文件里存儲的信息要描述整個聲音的構成。

但在 FC 時代，游戲音效的處理思路可以參考 MIDI 文件，只存儲排列好的音符當中的音色、頻率和音高等。

這兩類文件，哪個信息量大，一看就明白了吧。

說白了，用類似 MIDI 文件存儲的是一本樂譜，而音頻存儲的是整個演奏出來的音樂。

現(xiàn)在咱們對幾 M 的空間一點都不心疼，所以就直接存下整個音頻了。但在當時。。。想想差評君那個食堂里打飯的例子吧。

那么問題來了，只存儲樂譜確實省下很多空間，但得有人演奏才能出聲啊。 

因此老游戲機里往往會用一塊專用的音樂合成芯片，專門用來處理這些「 樂譜 」，實時合成音樂。

只不過這些芯片能合成的音色種類有限，往往聽上去都大同小異，但也頗有風味，被稱作 Chiptune —— 芯片音樂或者是 8-bit 音樂，現(xiàn)在還有些音樂人在玩兒這個風格。

除了小格式 + 專用芯片，F(xiàn)C 時代的老游戲音樂往往不長，就是幾個旋律來回循環(huán)，這么一來游戲音效占地也就不大了。 

再加上當時沒有游戲引擎的概念，代碼直接用硬件跑，這又省了很多不必要的文件。

于是，我們看到了一個僅僅占用 128 KB 卻包含 8 個關卡的《 魂斗羅 》，或者是占用 64 KB 卻包含 32 個關卡的 《 超級馬里奧兄弟 》。

在當年的極限開發(fā)環(huán)境下，一個游戲程序員不光要知道怎么實現(xiàn)功能，還要知道怎么省資源，想騷點子壓縮素材。。。放現(xiàn)在的游戲公司里，那些人個個都是特種兵。

存儲和傳輸技術都比較落后導致的這一情況，其實持續(xù)得挺久。

哪怕 2000 年之后開發(fā)者已經(jīng)能稍微放開手動作大一點了，人們對空間大小依舊很敏感：游戲下載要吃網(wǎng)速，安裝要占硬盤。 

在網(wǎng)絡游戲時代，差評君還聽說過有產(chǎn)品經(jīng)理因為安裝包太大會考慮砍功能的坊間傳說，就怕用戶嫌下載時間久，不嘗試了。

不知道各位還記不記得，小時候和同學在課間討論游戲時，假設有人吃下了某人的推薦，一定會問一句：這游戲多大？

隨著網(wǎng)絡基礎建設突飛猛進導致網(wǎng)速變快，存儲技術提升導致存儲成本下降，開發(fā)環(huán)境沒那么極限了，人們沒這么敏感了，「 這游戲多大 」這句話也很少聽到了 

回到當時音頻和 MIDI 的例子，現(xiàn)在存下大音頻文件花的成本，可能比加一塊音樂合成芯片低很多。 

放開了手腳的游戲業(yè)界，把 3D 游戲做出了新高度，用大量逼真建模和素材堆出極度真實畫面的同時。。。

在占用空間上也開始放飛自我：在 2011 年 id Software 發(fā)售了一款游戲《 狂怒 》，需要占用 25G 硬盤空間，這大膽動作在當時被各大玩家論壇吐槽，但也就這么賣了出去。

2018 年 R 星發(fā)售的 《 荒野大鏢客：救贖2 》占用了 100 多 G，差評君買的 PS4 版本到手是兩張藍光碟的罕見情況，周圍盡管有吐槽，但似乎沒有 7 年前吐槽 《 狂怒 》那么狠。

技術發(fā)展，對一切事物的改變是很大的：當時的人們理所當然為了幾十 KB 絞盡腦汁做優(yōu)化，現(xiàn)在的我們理所當然覺得一個 3A 大作占用幾十個 G 非常合理，這兩者差了好幾個數(shù)量級。

科技發(fā)展改變的不光是我們的生活，也能極大改變我們的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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