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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趕三年,他活下來了,離對手越來越近了。
撰稿:賈 寧
如果剛創(chuàng)業(yè)就已經有一家同類公司,體量龐大,融資到了C輪,你會怎么辦?
劉夜創(chuàng)立作業(yè)盒子時,就遇到了這個問題。
作業(yè)盒子主打移動端產品,最初以作業(yè)電子化為切入口,老師通過手機布置作業(yè),學生在手機上完成作業(yè),自動批改,并以此連接、擴展更多教學場景。
時間回到2014年8月,劉夜和作業(yè)盒子兩位聯合創(chuàng)始人**(作業(yè)盒子COO)、賈曉明(作業(yè)盒子CMO)一起,合伙創(chuàng)業(yè),拿到了聯想之星100萬美元的天使投資。
▲作業(yè)盒子創(chuàng)始團隊
左起:**,賈曉明,劉夜
「那時候比較崩潰,融完錢以后發(fā)現有個公司C輪了,叫一起作業(yè),做市場調研,調研來調研去找了個對手?!箘⒁拐f。
他們剛融完天使輪沒過幾個月,2015年初,一起作業(yè)宣布了1億美元的D輪融資。
當時有投資人對劉夜說,他們還在在線教育這個坑里,套了900萬美元現在還沒出來,這個行業(yè)特別不靠譜,千萬別干。
但劉夜不想放棄。
錢很快就不夠了,他面臨兩個選擇,那時候公司有20個人,要么再招十幾個人,加快產品推進和投放推廣;另一個決策是控制人員,降低估值,融點錢先渡過眼前的難關。
劉夜說不能等,一起作業(yè)已經D輪了,下半年資本市場肯定更糟糕,再沖一把。
劉夜和**、賈曉明三人掏了200萬元,從2015年三四月開始,在小學加大投入。
當時,劉夜跟所有員工說我們錢融到了。員工干勁更足了,天天加班,產品逐漸成型。
「作業(yè)盒子比一起作業(yè)晚四年,但資本市場覺得他們是一樣的東西。劉夜極度樂觀,戰(zhàn)略清晰,為了作業(yè)盒子耗盡所有資源,融資款每次到的時候幾乎都沒有錢了,但是他沒有停止油門,十分有膽量?!棺鳂I(yè)盒子投資人、BAI(貝塔斯曼亞洲投資基金)投資副總裁汪天凡告訴新經濟100人。
就這樣,劉夜一路踩著油門,追趕到了2018年。
3月,一起作業(yè)宣布了2.5億美元E輪融資,手握6000萬用戶。
前一個月,作業(yè)盒子完成了1億美元C輪融資,用戶量近3000萬。
他活下來了,離對手越來越近了。
01
小口切入大市場
**和劉夜是對門的鄰居。**在英特爾待了八年,后又去了百度工作四年。劉夜是連續(xù)創(chuàng)業(yè)者,十二年折騰了七八個項目,都不太理想。**看在眼里,一直攛掇著劉夜什么時候帶他一起創(chuàng)業(yè)。
一天,**接到劉夜一個電話:「**,我摔斷腿了!」 劉夜參加全國高山滑雪極限比賽不慎關節(jié)骨折。
接下來四個月,劉夜拄著拐杖,以病患的身份和**混跡于各大醫(yī)院的科室。他們對醫(yī)療創(chuàng)業(yè)很有興趣,來醫(yī)院摸方向。
看來看去,劉夜的結論是醫(yī)療供給端問題解決不掉,就算有數據有流量也沒用,醫(yī)生和藥品是管制的,互聯網撬動不了他們,這是底層問題。
2014年在線教育熱了起來,劉夜注意到了。然而他不懂教育,怎么切入進去并沒有具體想法。
2014年的4月3日,**在飛機上偶遇了英特爾十年老同事賈曉明,賈曉明在英特爾之前還做過兩年中學教師,后任中國第一家A股上市教育軟件公司科利華副總裁,前后在教育領域干了20年。
下了飛機第二天,**就把賈曉明領到劉夜那里,三個人坐下來討論創(chuàng)業(yè)的方向。
劉夜提到通過作業(yè)電子化工具切入市場,作業(yè)數據等同于病歷數據,非常容易獲得。第一步先給老師提供效率工具,把作業(yè)電子化,實現自動批改。基于作業(yè)的數據提供學生個性化的作業(yè),基于作業(yè)個性化和作業(yè)工具平臺建立師生家長關系鏈,未來基于關系鏈和數據,給學生提供全方位的個性化解決方案。
他的想法得到了其他兩人認同,盡管那時候劉夜是教育門外漢,連K12是什么都不知道。
接下來他們做市場調研,劉夜給賈曉明列了一個學校名單,將目標鎖定在需求最為旺盛的中學,北京地區(qū)上到人大附中、北大四中,下到大興中學,不同學校分為三檔,按學科語數外分別找到一批老師和學生,訪談四個月,基本上驗證了當時的想法。
2014年暑假前,作業(yè)盒子創(chuàng)始人團隊通過學生家長找到一所培訓機構的張老師做市場調研,中午在中關村聊了近三個小時。
聊完之后過了兩三周,劉夜找到他說,「張老師你這暑假上課了嗎?下個禮拜我?guī)Мa品過來。」
他們三人跑到張老師上課的地方測試產品,后者也成為了作業(yè)盒子的第一個用戶。當時手機的普及率還不高,他們找了三十多部安卓手機,給學生每個人配了一部,用一個假期來收集數據,形成了作業(yè)盒子里最基礎、最原始的一些功能。
后來張老師與作業(yè)盒子一直保持聯系,提供他作為教師方的思路和想法,直到2015年9月加入了教研團隊。
當時作業(yè)盒子將產品一分為二,分為小學和初中,同時試驗。在題庫還未成型時,主要由老師把作業(yè)放到平臺上,客觀題由機器批改,主觀題由學生拍照,老師在手機上批改。
最初,作業(yè)盒子花了很大力氣做中學端產品,題庫積累到了兩千萬道,也有一批忠實的用戶,但是傳播能力有限。
后來他們發(fā)現中學主觀題目較多,往往需要學生拍照上傳,學生有時候拍不清楚,需要反復拍照上傳,對于照片機器沒有辦法自動識別。從用戶體驗來講,效率提升不明顯,甚至增加負擔,自然沒有很好的口碑傳播。
▲作業(yè)盒子系統自動批改
小學端則相反,因此口碑傳播力要大得多。作業(yè)盒子切入小學是從一個很小的點開始的——速算。
這個切入點是小學老師告訴他們的。
作業(yè)盒子在推小學產品時,有一位老師說,他兩個班60個學生,每個學生30道口算題,每天差不多要改兩千道題,用30到40分鐘,改完也不知道學生到底掌握怎么樣,工作效率低。
「速算盒子」由此誕生。它自動批改速算題目,減輕老師批改作業(yè)的負擔。
「一個月之后家長的支持率從50%到了90%,因為孩子原來做作業(yè)是被動的,要家長逼著他寫作業(yè),現在孩子特別主動,回到家就吵著要寫作業(yè)?!?*告訴新經濟100人。
一方面是因為移動端對孩子有天然的親和力,做作業(yè)的方式改變了,孩子感覺很新鮮;另一方面,作業(yè)盒子把作業(yè)設計成游戲闖關一樣,孩子很有成就感。
將速算這個點打通之后,作業(yè)盒子開始增加應用題、連線題,甚至把主觀題以分步解析的方式做出來,基本涵蓋了小學數學90%題型。
之后,科目從數學擴到了語文和英語。
「它不是要替代學生的線下作業(yè),只是那些能提高老師、學生效率的,我們把它搬到線上來。像語文的練字就應該在紙上?!?*說。
02
悄然的野心
2015年,有投資人問一起作業(yè),對作業(yè)盒子這家公司怎么看,對方回答作業(yè)盒子?沒聽說過。
劉夜不聲不響,為作業(yè)盒子爭取了兩年的寶貴發(fā)展時間。
作業(yè)盒子用戶增加到到一千多萬后,劉夜才把速算盒子改名叫作業(yè)盒子,上了全學科全內容。
那兩年,作業(yè)盒子所有對外宣傳都在講他們推廣中學,只字不提小學部分。
悄無聲息地滲透,劉夜在競爭策略上如此,產品策略上亦如此。
最初作業(yè)盒子做速算,幾乎沒有公司瞧得上他們這個品類,但是卻符合劉夜「高頻邊緣」的原則。
▲作業(yè)盒子班級學情報告
2014年,在線教育公司都想做主場景,把整個作業(yè)徹底顛覆成電子化。其實存在很多問題,第一傷眼睛,第二很多家長沒有手機,或者網絡不好,會影響到教育公平性,第三很多復雜題型難以兼顧。于是產品想進入學校,就繞不開專家論證、教務論證、校長論證、老師論證、家庭訪談論證等。
「你進到一個機構時,邊緣事務的決策鏈條是最短的,比如一套考勤系統或者聊天工具,只要不涉及任何工作流程,基本上一個行政前臺就做決定了,甚至員工自發(fā)都可以做,老板不會干涉,但你采用ERP,基本上沒有論證三五個月、招投標進不來?!箘⒁箤π陆洕?00人說。
速算的作業(yè)電子化、自動批改簡單無害,老師就可以決定使用。作業(yè)盒子以速算比賽方式進入學校。
過去,教委經常組織省里、市里舉辦速算比賽,從班級到年級再到校級、市級,層層選拔,費時費力。在速算盒子上,10萬名學生同時在線,一次比賽決出一二三等獎。
作業(yè)盒子提供獎品,原本他們打算出錢買iPad作為獎勵,被老師否掉,變成一等獎鋼筆、二等獎圓珠筆、三等獎鉛筆。
在創(chuàng)業(yè)頭一年多的時候,作業(yè)盒子用了1000萬元人民幣,獲取了1000萬用戶。
「80%用戶來自于口碑傳播,分散在400個城市,獲客成本比較低?!箘⒁拐f。
好未來董事長兼CEO張邦鑫見劉夜時問的第一個問題是:你不是教育出身的,這個領域來找我投資的作業(yè)平臺公司都是哈佛、斯坦福背景,培訓機構干了十年的人,學校經驗豐富,為什么你能做好?
劉夜回答,一天取一萬個快遞包裹的時候,它是個快遞行業(yè),當一天一百萬個包裹的時候它是個科技行業(yè);一天供給一百萬用戶內容的時候,它是個新聞出版行業(yè),面對幾億用戶一天供給幾億條新聞的時候是個科技行業(yè)。
同樣,全中國一萬多本教輔,十幾種教材,幾千萬道題庫,每天面對上千萬學生的用題響應是科技公司干的事情,不是教育公司干的事情。
聊了半小時,張邦鑫當時就決定投了。幾天后,作業(yè)盒子收到了好未來的offer。
此時賬面上錢已經不多了,劉夜松了一口氣,A輪領投方塵埃落定。
「很多時候自己有信心,我會孤注一擲?!顾f。
作業(yè)盒子維持著每年融資一次的節(jié)奏。劉夜團隊看上的,不僅僅是一個作業(yè)的場景。校外輔導是一個萬億級的市場,作業(yè)盒子從作業(yè)切入,希望能從根本上把學校、老師、學生三方都掌握在手里。
「就像大樹一樣,我已經接觸到這些葉子了,但我要把根扎進去。向校內延伸場景,進入到學校的工作流程里,那根就會扎住,誰都拔不走,有了根在這兒,我可以開展各種服務?!官Z曉明對新經濟100人說。
作業(yè)盒子產品線從作業(yè)擴展到了校外教培,2018年推出了在線學習品牌「布克學院」,目前包含「布克圓桌課」和「布克自學」兩個產品系列。
作業(yè)盒子的重頭戲在于預計年底推出的AI老師,它可以實現與學生語音對話交互,替代一部分真人老師的教學動作。
「從題的拆解研究到現在老師的拆解研究,公司一千兩百人,跟AI有關的人至少有五六百人。」劉夜說。
作業(yè)盒子目前已經積累了三百多億條數據,它的結構都是什么人在什么場景下答了什么題,結果怎么樣。其中最核心的要素是人和題目,對人和題目的分解和重構,決定了數據的價值有多大,這也是訓練AI老師的數據基礎。
從數學到英語和語文,從課堂課后到課上,從老師到學校,從邊緣到主流,作業(yè)盒子慢慢露出它的野心和獠牙。
03
擴張,擴張
作業(yè)盒子的BD團隊從2017年的三四十人,擴到了如今的三百多人。
每個人都是賈曉明親自面試過來的。
因為要跟老師打交道,他要求招進來的BD人員至少看上去干凈,溫文爾雅,并且要懂技術,講得清邏輯,溝通起來友好順暢。
「我現在越做教育,敬畏之心越強。因為教育跟我們吃喝住行不一樣,教育是與人打交道,除了知識之外還有情感交流,是各方面的綜合素質交流,我希望我們的BD能成為教育信息化的專家,既了解用戶,也了解技術,又推廣產品,還能做好服務?!官Z曉明說。
他們招了很多來自美團、攜程、百度外賣等互聯網行業(yè)有強地推能力的員工,前一波浪潮過去不久,鐵軍的力量在教育領域又生根發(fā)芽。
在面試的時候,賈曉明會問,你用過我們的產品嗎?談談感受,給老師學生到底帶來了什么價值?
有些人說,解決教育公平和效率的問題,讓老師更有針對性。
賈曉明說,這不是他想聽的,教育公平是國家想的問題,普通老師只在意四件事:減了負,出了名,掙了錢,提了分。
掙錢,幫不到;出名,用的好可以給他做市場宣傳,成為明星教師,畢竟是少數;絕大多數從減負入手,不用批改作業(yè)了;經常用,有了數據,成績真的能夠提升,作業(yè)盒子調查,超過80%的老師認為用了作業(yè)盒子,學生成績在提升。
「我覺得有這兩個痛點夠了,所以我們要實實在在接地氣來做這件事情?!?/span>
所以賈曉明給BD培訓的時候,最后會送他們八個字:空杯心態(tài),貼地飛行。
作業(yè)盒子的BD團隊分為四層,BD經理、區(qū)域經理、大區(qū)經理和總監(jiān)。賈曉明引入數字化過程,通過數據的精細化管理,把一天的任務分解成若干個動作,比如有一萬的活躍用戶,這一萬活躍怎么來的,是通過多少個教研活動和校級服務帶來的。 每天上午要開會,晚上總結,每天有日報,每周有周報,每月有月會。
「我們的對象很明確,就是老師,我現在天天考慮的是如何用最短時間、最低成本覆蓋最多老師?!?/span>
覆蓋老師一般有兩種方式,一種是自上而下,一種是自下而上。自下而上,俗稱地推,一個學校一個學校跑,學校有時候很難進,不像美團進商店那樣容易,就要多跑幾次,想各種各樣的辦法。
自上而下又分兩種,一名普通老師上面有兩條線,一條行政線,比如說中關村一小三年級五班數學老師,他上面可能有一個三年級年級組長,一個數學教研室組長,再上面是教學主任、副校長、校長。另一條是業(yè)務線,包括課組長、海淀區(qū)小學數學教研員,教研員是業(yè)務指導,為老師做培訓、做課題、做教研活動。
通過教研員觸達老師, 而不是通過校長、主任那條長線,效率更高。
作業(yè)盒子一方面依舊沿用2015年以來為教育部門承辦比賽的方式,進入學校和老師的視野,BD團隊會向老師介紹產品功能,比賽過后,很多老師自愿使用了產品。
另一方面,他們還摸索出測評的方式,嚴格意義上叫調研、摸底。學校組織一次考試很麻煩,先命題再印卷子,考完了以后收卷子閱卷子。現在作業(yè)盒子有一套為區(qū)域、學校提供的校級服務解決方案,整個測評在手機上完成,學生的知識點掌握情況一目了然。
對于BD團隊來說,他們也從地推慢慢轉向運營、咨詢的角色,比如說做校級比賽,很多老師不會操作,BD人員會為其提供指導,有的學校要組織公開課,也由他們來協助完成。
2002年,還在讀大四的劉夜通過做開發(fā)軟件賺到了人生第一桶金,200萬元。少年得志讓他覺得成功很易,賺錢不難。
隨后他嘗試做IT咨詢、跟團旅游、SaaS、旅游社交、效率工具等各個方向的創(chuàng)業(yè),今天想到,明天就去做,結果一路都不太順利。
2012年,一直向前沖的劉夜因為抑郁停了下來,過度消極,每天睡不著覺。
三個月后他走出抑郁,改掉了自己想到哪做到哪的浮躁心態(tài),開始靜下心來尋找方向,這一找就是一年多,最終選擇了教育這個賽道。
「我從小的目標挺簡單,也很堅定,就是科技改變一個產業(yè)?!?nbsp;
創(chuàng)業(yè)起起伏伏,傷痛過后還會繼續(xù),就像滑雪摔斷過腿,他依舊每年都會去滑雪。
「你會賭你自己相信的事情,技術這個方向如果賭錯的話,我認了。因為我相信,所以我認了。你和對手真正的差異在哪里,人生觀不一樣。我去滑雪骨折了我認了,明天還去滑,骨折了我認,死了我也認。你不認,是因為你不信奉這個,這是信仰的問題?!?/span>
頭圖來源:東方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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